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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谷子,姓王名诩,春秋时人。常入云梦山采药修道。因隐居清溪之鬼谷,故自称鬼谷先生。
鬼谷子为纵横家之鼻祖,苏秦与张仪为其最杰出的两个弟子〔见《战国策》〕。另有孙膑与庞涓亦为其弟子之说〔见《孙庞演义》〕。
鬼谷子的主要著作有《鬼谷子》及《本经阴符七术》。《鬼谷子》侧重于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技巧,而《本经阴符七术》则集中于养神蓄锐之道。
《本经阴符七术》之前三篇说明如何充实意志,涵养精神。后四篇讨论如何将内在的精神运用于外,如何以内在的心神去处理外在的事物。
《东周列国志》中有段关于《阴符》的精彩描写。当年苏秦辞鬼谷子下山,尽破家财得黄金百镒,黑貂裘衣一件,治车马仆从,遨游列国 ,访求山川地形,人民风土,得天下利害之详。然而如此数年,未有所遇。其时钱财以尽,只得回家。回家后,一家老小尽责其之。妻不以其为夫,嫂不以其为叔,母不以其为子。绝望之余,想起鬼谷子之临别赠言:「若游说失意,只须熟玩《阴符》一书,自有进益。」于是苏秦乃闭门探讨,务穷其趣,昼夜不息。夜倦欲睡,则引锥刺股,血流满足。如此一年,于阴符有悟,乃将列国形势,细细揣摩,天下之势,尽在掌中。后又出游列国,成功于燕、赵。随之又将六国合纵,共同抗秦,建立不朽功绩。
此电子文本取自萧登福先生之《鬼谷子研究》〔文译出版社,一九八四年〕
粤若稽古,圣人之在天地间也,为众生之先。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,知存亡之门户。筹策万类之终始,达人心之理,见变化之朕焉,而守司其门户。故圣人之在天下也,自古之今,其道一也。变化无穷,各有所归:或阴或阳,或柔或刚,或开或闭,或弛或张。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,审察其所先后,度权量能,校其伎巧短长。
夫贤、不肖,智、愚,勇、怯,仁、义,有差。乃可捭,乃可阖;乃可进,乃可退;乃可贱,乃可贵。无为以牧之。审定有无,以其实虚,随其嗜欲,以见其志意。微排其言,而捭反之,以求其实,贵得其指;阖而捭之,以求其利。或开而示之,或阖而闭之。开而示之者,同其情也;阖而闭之者,异其诚也。可与不可,审明其计谋,以原其同异。离合有守,先从其志。
即欲捭之,贵周;即欲阖之,贵密。周密之贵微,而与道相追。捭之者,料其情也;阖之者,结其诚也。皆见其权衡轻重,乃为之度数。圣人因而为之虑;其不中权衡度数,圣人因而自为之虑。故捭者,或捭而出之,而捭而纳之。阖者,或阖而取之,或阖而去之。捭阖者,天地之道。捭阖者,以变动阴阳,四时开闭,以化万物。纵横反出、反复反忤,必由此矣。
捭阖者,道之大化,说之变也。必豫审其变化。口者,心之门户也。心者,神之主也。志意、喜欲、思虑、智谋,此皆由门户出入。故关之以捭阖,制之以出入。捭之者,开也,言也,阳也;阖之者,闭也,默也,阴也。阴阳其和,终始其义。故言长生、安乐、富贵、尊荣、显名、爱好、财利、得意、喜欲,为阳,曰“始”。故言死亡、忧患、贫贱、苦辱、弃损、亡利、失意、有害、刑戮、诛罚,为阴,曰“终”。诸言法阳之类者,皆曰“始”,言善以始其事。诸言法阴之类者,皆曰“终”,言恶以终其谋。
捭阖之道,以阴阳试之。故与阳言者,依崇高;与阴言者,依卑小。以下求小,以高求大。由此言之,无所不出,无所不入,无所不可。可以说人,可以说家,可以说国,可以说天下。为小无内,为大无外。益损、去就、倍反,皆以阴阳御其事。阳动而行,阴止而藏;阳动而出,阴随而入。阳还终始,阴极反阳。以阳动者,德相生也;以阴静者,形相成也。以阳求阴,苞以德也;以阴结阳,施以力也。阴阳相求,由捭阖也。此天地阴阳之道,而说人之法也,为万事之先,是谓圆方之门户。
反应第二
古之大化者,乃与无形俱生。反以观往,复以验来;反以知古,复以知今;反以知彼,复以知己。动静虚实之理,不合于今,反古而求之。事有反而得覆者,圣人之意也,不可不察。
人言者,动也;己默者,静也。因其言,听其辞。言有不合者,反而求之,其应必出。言有象,事有比。其有象比,以观其次。象者,象其事;比者,比其辞也。以无形求有声。其钓语合事,得人实也。其犹张罝纲而取兽也,多张其会而司之。道合其事,彼自出之,此钓人之网也。常持其网驱之,其言无比,乃为之变。以象动之,以报其心,见其情,随而牧之。己反往,彼覆来,言有象比,因而定基。重之、袭之、反之、覆之,万事不失其辞。圣人所诱愚智,事皆不疑。
古善反听者,乃变鬼神以得其情。其变当也,而牧之审也。牧之不审,得情不明;得情不明,定基不审。变象比,必有反辞,以还听之。欲闻其声,反默;欲张,反睑;欲高,反下;欲取,反与。欲开情者,象而比之,以牧其辞。同声相呼,实理同归。或因此,或因彼,或以事上,或以牧下。此听真伪,知同异,得其情诈也。动作言默,与此出入;喜怒由此,以见其式。皆以先定,为之法则。以反求覆,观其所托。故用此者,己欲平静,以听其辞,观其事,论万物,别雄雌。虽非其事,见微知类。若探人而居其内,量其能,射其意也。符应不失,如螣蛇之所指,若羿之引矢。
故知之始己,自知而后知人也。其相知也,若比目之鱼;其伺言也,若声之与响;其见形也,若光之与影也。其察言也不失,若磁石之取针,舌之取燔骨。其与人也微,其见情也疾。如阴与阳,如阳如阴;如圆与方,如方与圆。未见形,圆以道之;既形,方以事之。进退左右,以是司之。己不先定,牧人不正。事用不巧,是谓忘情失道。己审先定以牧人,策而无形容,莫见其门,是谓天神。
内揵第三
君臣上下之事,有远而亲,近而疏;就之不用,去之反求;日进前而不御,遥闻声而相思。事皆有内揵,素结本始。或结以道德,或结以党友,或结以财货,货结以采色。用其意,欲入则入,欲出则出;欲亲则亲,欲疏则疏;欲就则就,欲去则去;欲求则求,欲思则思。若蚨母之从子也,出无间,入无朕,独往独来,莫之能止。
内者,进说辞;揵者,揵所谋也。欲说者务稳度,计事者务循顺。阴虑可否,明言得失,以御其志。方来应时,以和其谋。详思来揵,往应时当也。夫内有不合者,不可施行也。乃揣切时宜,从便所为,以求其变。以变求内者,若管取楗。言往者,先顺辞也;说来者,以变言也。善变者审知地势,乃通于天,以化四时,使鬼神,合于阴阳,而牧人民。
见其谋事,知其志意。事有不合者,有所未知也。合而不结者,阳亲而阴疏。事有不合者,圣人不为谋也。故远而亲者,有阴德也;近而疏者,志不合也。就而不用者,策不得也;去而反求者,事中来也。日进前而不御者,施不合也;遥闻声而相思者,合于谋待决事也。故曰:不见其类而为之者,见逆;不得其情而说之者,见非。得其情,乃制其术。此用可出可入,可揵可开。
故圣人立事,以此先知而揵万物。由夫道德、仁义、礼乐、忠信、计谋。先取《诗》、《书》,混说损益,议论去就。欲合者用内,欲去者用外。外内者,必明道数。揣策来事,见疑决之。
策无失计,立功建德。治名入产业,曰楗而内合。上暗不治,下乱不寤,揵而反之。内自得而外不留说,而飞之。若命自来,己迎而御之。若欲去之,因危与之。环转因化,莫知所为,退为大仪。
抵巇第四
物有自然,事有合离。有近而不可见,远而可知。近而不可见者,不察其辞也;远而可知者,反往以验来也。巇者,罅也。罅者,涧也。涧者,成大隙也。巇始有朕,可抵而塞,可抵而却,可抵而息,可抵而匿;可抵而得。此谓抵巇之理也。
事之危也,圣人知之。独保其身,因化说事,通达计谋,以识细微。经起秋毫之末,挥之于太山之本。其施外,兆萌牙孽之谋,皆由抵巇。抵巇之隙,为道术。
天下纷错,上无明主,公侯无道德,则小人谗贼,贤人不用,圣人窜匿,贪利诈伪者作,君臣相惑,土崩瓦解,而相伐射,父子离散,乖乱反目,是谓萌牙巇罅。圣人见萌牙巇罅,则抵之以法。世可以治,则抵而塞之;不可治,则抵而得之。或抵如此,或抵如彼;或抵反之,或抵覆之。五帝之政,抵而塞之;三王之事,抵而得之。诸侯相抵,不可胜数,当此之时,能抵为右。
自天地之合离终始,必有巇隙,不可不察也。察之以捭阖。能用此道,圣人也。圣人者,天地之使也。世无可抵,则深隐而待时;时有可抵,则为之谋。可以上合,可以检下。能因能循,为天地守神。
飞钳第五
凡度权量能,所以征远来近,立势而制事。必先察同异,别是非之语;见内外之辞,知有无之数;决安危之计,定亲疏之事。然后乃权量之。其有隐括,乃可征,乃可求,乃可用。
引钩钳之辞,飞而钳之。钩钳之语,其说辞也,乍同乍异。其不可善者,或先征之,而后重累;或先重累,而后毁之;或以重累为毁,或以毁为重累。其用,或称财货、琦玮、珠玉、壁帛、采色以事之。或量能立势以钩之,或伺候见涧而钳之,其事用抵巇。
将欲用之于天下,必度权量能,见天时之盛衰,制地形之广狭、岨崄之难易,人民、货财之多少,诸侯之交,孰亲孰疏,孰爱孰憎。心意之虑怀,审其意,知其所好恶,乃就说其所重。以飞钳之辞,钩其所好,乃以钳求之。
用之于人,则量智能、权财力、料气势,为之枢机,以迎之、随之,以钳和之,以意宣之,此飞钳之缀也。用于人,则空往而实来,缀而不失,以究其辞。可钳而从,可钳而横;可引而东,可引而西,可引而南,可引而北;可引而反,可引而覆。虽覆能复,不失其度。
忤合第六
凡趋合倍反,计有适合。化转环属,各有形势,反复相求,因事为制。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,立身、御世、施教、扬声、明名也,必因事物之会,观天时之宜,因之所多所少,以此先知之,与之转化。世无常贵,事无常师。圣人常为,无不为;所听,无不听。成于事而合于计谋,与之为主。合于彼而离于此,计谋不两忠。必有反忤:反于是,忤于彼;忤于此,反于彼。
其术也,用之天下,必量天下而与之;用之于国,必量国而与之;用之于家,必量家而与之;用之于身,必量身材能气势而与之。大小进退,其用一也。必先谋虑计定,而后行之以飞钳之术。
古之善背向者,乃协四海,包诸侯,忤合之地而化转之,然后以之求合。故伊尹五就汤,五就桀,而不能有所明,然后合于汤。吕尚三就文王,三入殷,而不能有所明,然后合于文王。此知天命之钳,故归之不疑也。非至圣达奥,不能御世;不劳心苦思,不能原事;不悉心见情,不能成名;材质不惠,不能用兵;忠实无真,不能知人。故忤合之道,己必自度材能知睿,量长短远近孰不如,乃可以进,乃可以退;乃可以纵,乃可以横。
揣第七
古之善用天下者,必量天下之权,而揣诸侯之情。量权不审,不知强弱轻重之称;揣情不审,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。
何谓量权?曰:度于大小,谋于众寡;称货财之有无,料人民多少、饶乏,有余不足几何?辨地形之险易,孰利、孰害?谋虑、孰长、孰短?揆君臣之亲疏,孰贤、孰不肖?与宾客之智睿,孰少、孰多?观天时之祸福,孰吉、孰凶?诸侯之亲,孰用、孰不用?百姓之心,去就变化,孰安、孰危,孰好、孰憎?反侧,孰便、孰知?如此者,是谓量权。
揣情者,必以其甚喜之时,往而极其欲也!其有欲者,不能隐其情。必以其甚惧之时,往而极其恶也!其有恶者,不能隐其情。情欲必知其变。感动而不知其变者,乃且错其人勿与语,而更问其所亲,知其所安。夫情变于内者,形见于外。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。此所以谓测深揣情。
故计国事者,则当审权量;说人主,则当审揣情。谋虑情欲,必出于此。乃可贵,乃可贱;乃可重,乃可轻;乃可利,乃可害;乃可成,乃可败。其数一也。故虽有先王之道,圣智之谋,非揣情隐匿无可索之。此谋之大本也,而说之法也。常有事于人,人莫能先。先事而至,此最难为。故曰揣情最难守司,言必时其谋虑。故观蜎飞蠕动,无不有利害,可以生事变。生事者,几之势也。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。
摩第八
摩者,揣之术也。内符者,揣之主也。用之有道,其道必隐。微摩之以其所欲,测而探之,内符必应;其应也,必有为之。故微而去之,是谓塞窌、匿端、隐貌、逃情,而人不知,故能成其事而无患。摩之在此,符之在彼,从而用之,事无不可。
古之善摩者,如操钩而临深渊,饵而投之,必得鱼焉。故曰:主事日成,而人不知;主兵日胜,而人不畏也。圣人谋之于阴,故曰神;成之于阳,故曰明。所谓主事日成者:积德也,而民安之,不知其所以利;积善也,而民道之,不知其所以然;而天下比之神明也。主兵日胜者,常战于不争不费,而民不知所以服,不知所以畏,而天下比之神明。
其摩者,有以平,有以正;有以喜,有以怒;有以名,有以行;有以廉,有以信;有以利,有以卑。平者,静也;正者,宜也;喜者,悦也;怒者,动也;名者,发也;行者,成也;廉者,洁也;信者,明也;利者,求也;卑者,谄也。故圣人所以独用者,众人皆有之;然无成功者,其用之非也。
故谋莫难于周密,说莫难于悉听,事莫难于必成。此三者,唯圣人然后能任之。故谋必欲周密;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。故曰:或结而无隙也。夫事成必合于数,故曰:道、数与时相偶者也。说者听,必合于情,故曰:情合者听。故物归类:抱薪趋火,燥者先燃;平地注水,湿者先濡。此物类相应,于势譬犹是也。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,故曰:摩之以其类,焉有不相应者;乃摩之以其欲,焉有不听者?故曰:独行之道。夫几者不晚,成而不抱,久而化成。
权第九
说者,说之也;说之者,资之也。饰言者,假之也;假之者,益损也。应对者,利辞也;利辞者,轻论也。成义者,明之也;明之者,符验也。难言者,却论也;却论者,钓几也。
佞言者,谄而于忠;谀言者,博而于智;平言者,决而于勇;戚言者,权而于信;静言者,反而于胜。先意成欲者,谄也;繁称文辞者,博也;策选进谋者,权也;纵舍不疑者,决也;先分不足以窒非者,反也。
故口者,几关也;所以关闭情意也。耳目者,心之佐助也;所以窥间见奸邪。故曰参调而应,利道而动。故繁言而不乱,翱翔而不迷,变易而不危者,观要得理。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,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。故不可以往者,无所开之也;不可以来者,无所受之也。物有不通者,故不事也。古人有言曰:“口可以食,不可以言。”言者,有讳忌也。众口烁金,言有曲故也。
人之情,出言则欲听,举事则欲成。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,而用愚人之所长;不用其所拙,而用愚人之所工,故不困也。言其有利者,从其所长也;言其有害者,避其所短也。故介虫之捍也,必以坚厚;螫虫之动也,必以毒螫。故禽兽知用其长,而谈者亦知用其用也。
故曰辞言有五:曰病、曰怨、曰忧、曰怒、曰喜。故曰:病者,感衰气而不神也;怨者,肠绝而无主也;忧者,闭塞而不泄也;怒者,妄动而不治也;喜者,宣散而无要也。此五者精则用之,利则行之。
故与智者言,依于博;与拙者言,依于辩;与辩者言,依于要;与贵者言,依于势;与富者言,依于高;与贫者言,依于利;与贱者言,依于谦;与勇者言,依于敢;与过者言,依于锐。此其术也,而人常反之。是故与智者言,将以此明之;与不智者言,将以此教之。而甚难为也。故言多类,事多变。故终日言,不失其类,而事不乱。终日不变,而不失其主。故智贵不妄。听贵聪,智贵明,辞贵奇。
谋第十
为人凡谋有道,必得其所因,以求其情。审得其情,乃立三仪。三仪者,曰上、曰中、曰下。参以立焉,以生奇。奇不知其所拥,始于古之所从。故郑人之取玉也,载司南之车,为其不惑也。夫度材、量能、揣情者,亦事之司南也。故同情而俱相亲者,其俱成者也;同欲而相疏者,其偏成者也;同恶而相亲者,其俱害者也;同恶而相疏者,偏害者也。故相益则亲,相损则疏,其数行也。此所以察异同之分其类一也。故墙坏于其隙,木毁于其节,斯盖其分也。故变生事,事生谋,谋生
计,计生仪,仪生说,说生进,进生退,退生制,因以制于事。故百事一道,而百度一数也。
夫仁人轻货,不可诱以利,可使出费;勇士轻难,不可惧以患,可使据危;智者达于数,明于理,不可欺以诚,可示以道理,可使立功——是三才也。故愚者易蔽也,不肖者易惧也,贪者易诱也——是因事而裁之。故为强者,积于弱也;为直者,积于曲也;有余者,积于不足也——此其道术也。
故外亲而内疏者,说内;内亲而外疏者,说外。故因其疑以变之,因其见以然之;因其说以要之,因其势以成之,因其恶以权之,因其患以斥之。摩而恐之,高而动之;微而正之,符而应之,拥而塞之,乱而惑之,是谓计谋。计谋之用,公不如私,私不如结;结比而无隙者也。正不如奇;奇流而不止者也。故说人主者,必与之言奇;说人臣者,必与之言私。
其身内,其言外者,疏;其身外,其言深者,危。无以人之所不欲而强之于人,无以人之所不知而教之于人。人之有好也,学而顺之;人之有恶也,避而讳之。故阴道而阳取之也。故去之者,纵之;纵之者,乘之。貌者不美又不恶,故至情托焉。可知者,可用也;不可知者,谋者所不用也。故曰是贵制人,而不贵见制于人。制人者,握权也;见制于人者,制命也。故圣人之道阴,愚人之道阳。智者事易,而不智者事
难。以此观之,亡不可以为存,而危不可以为安;然而无为而贵智矣。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,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见。既用,见可,择事而为之,所以自为也;见不可,择事而为之,所以为人也。故先王之道阴。言有之曰:“天地之化,在高在深;圣人之制道,在隐于匿。”非独忠信仁义也,中正而已矣。道理达于此义者,则可与言。由能得此,则可以穀远近之诱。
决第十一
为人凡决物,必托于疑者。善其用福,恶其有患害。至于诱也,终无惑偏。有利焉,去其利,则不受也。奇之所托,若有利于善者,隐托于恶,则不受矣,致疏远。故其有使失利,有使离害者,此事之失。
圣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:有以阳德之者,有以阴贼之者,有以信诚之者,有以蔽匿之者,有以平素之者。阳励于一言,阴励于二言,平素、枢机以用。四者微而施之。于是度之往事,验之来事,参之平素,可则决之。王公大人之事也,危而美名者,可则决之;不用费力而易成者,可则决之;用力犯勤苦,然不得已而为之者,可则决之;去患者,可则决之;从福者,可则决之。
故夫决情定疑,万事之机。以正治乱,决成败,难为者。故先王乃用蓍龟者,以自决也。
符言第十二
安徐正静,其被节无不肉。善与而不静,虚心平意,以待倾损。有主位。
目贵明,耳贵聪,心贵智。以天下之目视者,则无不见;以天下之耳听者,则无不闻;以天下之心思虑者,则无不知。辐辏并进,则明不可塞。有主明。
德之术,曰:勿坚而拒之。许之则防守,拒之则闭塞。高山仰之可极,深渊度之可测,神明之位术正静,其莫之极欤!有主德。
用赏贵信,用刑贵正。赏赐贵信,必验耳目之所见闻。其所不见闻者,莫不暗化矣。诚畅于天下,神明,而况奸者干君。有主赏。
一曰天之,二曰地之,三曰人之。四方、上下,左右、前后,荧惑之处安在?有主问。
心为九窍之治,君为五官之长。为善者,君与之赏;为非者,君与之罚。君因其政之所以求,因与之,则不劳。圣人用之,故能赏之。因之循理,故能长久。有主因。
人主不可不周;人主不周,则群臣生乱。寂乎其无常也,内外不通,安知所开?开闭不善,不见原也。有主周。
一曰长目,二曰飞耳,三曰树明。千里之外,隐微之中,是谓洞。天下奸,莫不暗变更。有主恭。
循名而为,实安而完。名实相生,反相为情。故曰:名当则生于实,实生于理。理生于名实之德。德生于和,和生于当。有主名。
《本经阴符七术》
一、盛神
盛神法五龙。盛神中有五气,神为之长,心为之舍,德为之人。养神之所,归诸道。道者,天地之始,一其纪也。物之所造,天之所生。包宏,无形化气,先天地而成,莫见其形,莫知其名,谓之神灵。故道者,神明之源,一其化端。是以德养五气,心能得一,乃有其术。术者,心气之道所由舍者,神乃为之使。九窍、十二舍者,气之门户,心之总摄也。
生受于天,谓之真人。真人者,与天为一而知之者。内修练而知之,谓之圣人。圣人者,以类知之。故人与生,一出于物化。知类在窍。有所疑惑,通于心术;术必有不通。其通也,五气得养,务在舍神,此谓之化。化有五气者,志也、思也、神也、德也。神其一长也。静和者,养气,养气得其和。四者不衰,四边威势,无不为,存而舍之,是谓神化归于身,谓之真人。真人者,同天而合道,执一而养产万类,怀天心,施德养,无为以包志虑思意,而行威势者也。士者通达之,神盛,乃能养志。
二、养志
养志法灵龟。养志者,心气之思不达也。有所欲,志存而思之。志者,欲之使也。欲多则心散,心散则志衰,志衰则思不达也。故心气一,则欲不徨。欲不徨,则志意不衰。志意不衰,则思理达矣。理达则和通,和通则乱气不烦于胸中。故内以养志,外以知人。养志则心通矣,知人则分职明矣。将欲用之于人,必先知其养气志。知人气盛衰,而养其志气,察其所安,以知其所能。
志不养,则心气不固。心气不固,则思虑不达。思虑不达,则志意不实。志意不实,则应对不猛。应对不猛,则失志而心气虚。志失而心气虚,则丧其神矣!神丧,则仿佛。仿佛,则参会不一。养志之始,务在安己。己安,则志意实坚。志意实坚,则威势不分,神明常固守,乃能分之。
三、实意
实意法螣蛇。实意者,气之虑也。心欲安静,虑欲深远。心安静则神明荣,虑深远则计谋成。神明荣则志不可乱,计谋成则功不可间。意虑定则心遂安,心遂安则所行不错,神自得矣。神得则凝。识气寄,奸邪得而倚之,诈谋得而惑之,言无由心矣。故信心术、守真一而不化,待人意虑之交会,听之候之也。计谋者,存亡之枢机。虑不会,则听不审矣。候之不得,计谋失矣,则意无所信,虚而无实。故计谋之虑务在实意,实意必在心术始。
无为而求,安静五脏,和通六腑,精神、魂魄固守不动,乃能内视、反听、定志,思之太虚,待神往来。以观天地开辟,知万物所造化,见阴阳之终始,原人事之政理。不出户而知天下,不窥牖而见天道。不见而命,不行而至,是谓道知。以通神明,应于无方,而神宿矣。
四、分威
分威法伏熊。分威者,神之覆也。故静固志意,神归其舍,则威覆盛矣。威覆盛,则内实坚。内实坚,则莫当。莫当,则能以分人之威而动,其势如其天。以实取虚,以有取无,若以镒称铢。故动者必随,唱者必和。挠其一指,观其余次,动变见形,无能间者。审于唱和,以间见间,动变明,而威可分。将欲动变,必先养志、伏意,以视间。知其固实者,自养也。让己者,养人也。故神存兵亡,乃为知形势。
五、散势
散势法鸷鸟。散势者,神之使也。用之,必循间而动。威肃,内盛。推间而行之,则势散。夫散势者,心虚志溢。意衰威失,精神不专,其言外而多变。故观其志意,为度数,乃以揣说图事,尽圆方,齐短长。无则不散势。散势者,待间而动,动而势分矣。故善思间者,必内精五气,外视虚实,动而不失分散之实。动则随其志意,知其计谋。势者,利害之决,权变之威。势败者,不以神肃察也。
六、转圆
转圆法猛兽。转圆者,无穷之计也。无穷者,必有圣人之心,以原不测之智;以不测之智而通心术。而神道混沌为一。以变论万类,说义无穷。智略计谋,各有形容,或圆或方,或阴或阳,或吉或凶,事类不同。故圣人怀此之用,转圆而求其合。故兴造化者,为始动作,无不包大道,以观神明之域。
天地无极,人事无穷,各以成其类。见其计谋,必知其吉凶成败之所终也。转圆者,或转而吉,或转而凶。圣人以道,先知存亡,乃知转圆而从方。圆者,所以合语;方者,所以错事;转化者,所以观计谋;接物者,所以观进退之意。皆见其会,乃为要结,以接其说也。
七、损兑
损兑法灵蓍。损兑者,机危之决也。事有适然,物有成败,机危之动,不可不察。故圣人以无为待有德,言察辞,合于事。悦者,知之也;损者,行之也。损之说之,物有不可者,圣人不为之辞也。故智者不以言失人之言,故辞不烦而心不虚,志不乱而意不邪。
当其难易,而后为之谋;因自然之道,以为实。圆者不行,方者不止,是谓大功。益之损之,皆为之辞。用分威、散势之权,以见其悦,威其机危,乃为之决。故善损兑者,誓若决水于千仞之堤,转圆石于万仞之谷。而能行此者,形势不得不然也。
持枢,谓春生、夏长、秋收、冬藏,天之正也。不可干而逆之;逆之者,虽成必败。故人君亦有天枢,生养成藏。亦复不可干而逆之;逆之,虽盛必衰。此天道,人君之大纲也。
中经,谓振穷趋急,施之能言厚德之人;救拘执,穷者不忘恩也。能言者,俦善博惠;施德者,依道;而救拘执者,养使小人。盖士,当世异时,或当因免阗坑,或当伐害能言,或当破德为雄,或当抑拘成罪,或当戚戚自善,或当败败自立。故道贵制人,不贵制于人也。制人者握权,制于人者失命。是以见形为容,象体为貌,闻声和音,解仇斗郄,缀去却语,摄心守义。《本经》纪事者纪道数,其变要在《持枢》、《中经》。
见形为容,象体为貌者,谓交为之生也。可以影响、形容、象貌而得之也。有守之人,目不视非,耳不听邪,言必《诗》、《书》,行不僻淫,以道为形,以德为容,貌庄色温,不可象貌而得也;如是隐情塞郄而去之。
闻声和音,谓声气不同,则恩爱不接。故商、角不二合,徵、羽不相配。能为四声主者,其唯宫乎!故音不和则不悲、不是,以声散伤丑害者,言必逆于耳。虽有美行盛誉,不可比目、合翼相须也。此乃气不合、音不调者也。
解仇斗郄,谓解羸微之仇。斗郄者,斗强也。强郄既斗,称胜者,高其功,盛其势。弱者哀其负,伤其卑,污其名,耻其宗。故胜者闻其功势,苟进而不知退。弱者闻哀其负,见其伤,则强大力倍,死为是也。郄无极大,御无强大,则皆可胁而并。
缀去者,谓缀已之系言,使有余思也。故接贞信者,称其行,厉其志,言可为可复,会之期喜。以他人之庶,引验以结往,明疑疑而去之。
却语者,察伺短也。故言多必有数短之外,识其短验之。动以忌讳,示以时禁,然后结以安其心,收语盖藏而却之。无见己之所不能于多方之人。
摄心者,谓逢好学伎术者,则为之称远;方验之,惊以奇怪,人系其心于已。效之于人,验去乱其前,吾归诚于已。遭淫色酒者,为之术,音乐动之,以为必死,生日少之忧。喜以自所不见之事,终可以观漫澜之命,使有后会。
守义者,谓守以人义,探心在内以合也。探心,深得其主也。从外制内,事有系由而随也。故小人比人,则左道而用之,至能败家夺国。非贤智,不能守家以义,不能守国以道。圣人所贵道微妙者,诚以其可以转危为安、救亡使存也。